最近人人都在討論《繁花》,作為商業(yè)人也有些特別的感觸。
電視劇本身內容陣容演技都不談,只談集中了老中青各領域上海演員的上海話,遮蔽街道的霓虹燈招牌以及與經濟起飛記憶掛鉤的黃河路等等...這些都是屬于上海人集體認證的寶藏回憶。
這熟悉又回不去的場景,在當下,帶著黃河路、中年人、大餐飲輝煌等延申的許多熱點,一起創(chuàng)造了新一輪的線下熱點;的確,這種“舊日情結”也是一種消費線索,讓人感到安全和溫暖,這也是冬天里大家需要的情緒。
王家衛(wèi)《繁花》里的黃河路
這些老街、歷史民居和曾經熱鬧的老店,也算是每個當地人流逝生命的參與者或者見證者,線下商業(yè)高速發(fā)展的二十年,也卷動了這些街巷的變遷。
繁花帶動了黃河路,是踩準了經濟艱難時,人們容易感懷舊日繁榮;而老街巷商業(yè)改造,其價值一定也是來自“舊日情結”加上“當代表達”。
分界線在哪里很難說,但上海新天地似乎是一個范本的記憶,然后西關永慶坊到東山口洋樓,從南頭古鎮(zhèn)到蟠龍?zhí)斓?,從張園到倉街,城市更新和街巷回歸的標簽熱潮下,這些老街巷的商業(yè)價值被推到了新的高度。
再把鏡頭拉開,如寬窄巷子,如烏鎮(zhèn),再如蟠龍?zhí)斓?/strong>…這些泛古鎮(zhèn)泛文旅社區(qū),在他們身上多多少少標記著歷史的沉淀和時代的期盼。
這些基于民居小鎮(zhèn)或歷史老街的共生共創(chuàng),成就了披著文化外衣的街巷商業(yè)樣本,承載著浮躁年代,口是心非的消費偏好。
廣州 東山口
如果說傳統(tǒng)購物中心,是通過便捷服務,去增加了黏性和消費,那么老街巷改造,或許是通過催生浮想聯翩,去提升了溢價空間。
較早進入東山口的潮牌應該是Badmarket,在某段采訪中,品牌有提到覺得有歷史撞擊的沖突感和潮流主張很搭;
接著是在地文化,背靠著“新河浦歷史文化街區(qū)”785棟廣州最大的西式別墅群,在地一口氣拿下7棟獨立物業(yè),將商業(yè)時尚策展多元素融入多個自營或整合品牌“白鳥之歌”“橄欖山”“SND”等等。
到這里,街頭和文娛,歷史和潮流雛形初見。
我們不想去關注演變進程,而是想問為什么是東山口。
作為廣州傳統(tǒng)的三大步行街,為什么不能是上下九和北京路?因為歷史的變化中,它們一個變成了上一代標簽的古鎮(zhèn)樣本,另一個成就了集中購物中心的標準步行街。
只有東山口,學會了留白,留住了想象空間,也留出了操盤手很難模仿和堅持的節(jié)奏。東山口除了大家熟悉的潮牌別墅,其實一直還有菜市場、騎樓和小吃店民居,這些都被放任,等它被時間沖刷,不急著貼標簽,不沒有過度改造和包裝。
于是在漫長的三五年中,恰逢國潮勢頭,Bad market是一個偶然的種子,在地是看似漫不經心的牽手,而最終東山口的全面成功,或許是統(tǒng)一規(guī)劃的一方東山是在2022年才開始打造。
留白的想象空間,可能是皇帝的新衣,但也是共創(chuàng)拼圖的邀請函。不只是對消費者,也對其他的品牌,對所有聽到看到和還沒來的人。
東山口Badmarket
成功的案例,往往在一線城市,或者說一線和新一線城市及泛1小時生活圈。
這些地方是購物中心傳統(tǒng)商業(yè)的高密集區(qū),大中小體量的標準化品牌連鎖,無處不在的便捷生活方式配套和服務都以商業(yè)地產的面貌呈現給這里的人。
大家習以為常,即使偶爾被新品牌和新美陳觸動,也是三秒鐘的打卡快樂,購物中心集中迸發(fā)時期,最原始的家庭一站式消費和娛樂生活服務需求,在這些地方已經殺成了一片紅海。
反而街巷,在大城市主街道大刀闊斧的拓寬中,在舊城改造的修舊如新的陌生中,變成了稀缺,缺的就是好的,如果不夠好,我們可以靠想象和期待補足。
這里不需要像成熟完整的標準購物中心給到一整桌菜,恰到好處的留白和自然生長反而能讓人們找回探索欲和掌控感。
十年戲劇節(jié),烏鎮(zhèn)成功被賦予了新的生命IP,但到最后烏鎮(zhèn),和烏鎮(zhèn)戲劇節(jié),最終誰會是誰的姓名呢?我們看到一次次的迭代升級,內容的豐富能級的提升,是策展活動和IP的勝利還是烏鎮(zhèn)本身商業(yè)價值的進步呢?
這個答案可能要失去烏鎮(zhèn)藝術節(jié)的烏鎮(zhèn)才能解答,又或許,它是兩個項目兩批消費者,共同生長在這里,這不是很有趣,讓一個項目開出兩朵不同的花。
一朵花,是統(tǒng)一管理。
景區(qū)商管統(tǒng)一規(guī)劃著烏鎮(zhèn)民宿和傳統(tǒng)經營的代表性小店不少見,但是很大程度上不過分消費,不追求琳瑯滿目,也不可以強調湊足八大業(yè)態(tài)十大菜系一步一景是很有趣的經營新思路,它就這么單調又重復著,營造一份符合消費者想象中的原始烏鎮(zhèn)氣息。
本來是周末旅游或者江浙打包停留1-2天的目的地,卻要在戲劇節(jié)這樣的時期讓大量拿著贈送戲票的藝術家、媒體、演職人員在這里逗留三五天甚至一周。
除了看戲外,每天逛來逛去都是同樣的人同樣的街道游船甚至晚餐店鋪,雖乏善可陳,但卻沒有人會感嘆這里的相聚和別處一樣,這才是沉淀的商業(yè)價值。
另一朵花,是假裝野蠻的刻意生長。
烏鎮(zhèn)藝術節(jié)很大程度上帶動了南北柵未被開發(fā)區(qū)域的民宿和更多居民生意,街巷的延申感能夠依附和迅速生長,這具備很大的商業(yè)價值。
就像成都泛太古里,上海的泛新天地,杭州的泛銀泰...一個集中故事場所周圍會開出很多假裝不經意的小而美。
成都太古里附近的“L'EST”
藏在太古里背后的小街,再往前則是府南河邊熟悉的二仙橋和城市更新典范的猛追灣。
在這樣一個過渡的街道上,L'EST悄悄完成了它的“城市補完計劃”,這又何嘗不是得益于太古里的強大吸力和猛追灣二仙橋培育的Citywalk延申線路,于是Alimentari 、上森派系的首店紛紛悄然落戶。
老街巷改造能結出的果實往往超出其本身,因為生活就像河流,會自動蔓延開來,人流動了,商業(yè)就發(fā)生了。
附庸風雅也是風雅,刻意的自然也是自然。藝術和文化滿足了懷舊與好奇,新舊不同客人的偏愛,失之東隅則可收之桑榆。
提供了想象空間和藝術文化價值的街巷范本,或許從商業(yè)專業(yè)操作的角度成功太多偶然,但在人性趨避的角度又太多必然。
比如文和友,它的一炮而紅也有老街巷商業(yè)范本的影子;老記憶老街區(qū)的形態(tài)是多元的變化的,甚至并不一定是真正的老街巷。
我們熟悉的文和友,是把長沙經典的小吃和老街生活場景搬到了室內空間,仿佛FoodCourt2.0時代的開山之作,等到了深圳文和友也試圖把大灣區(qū)廣深的記憶如法炮制,摒棄了已經和文和友產生強關聯的小龍蝦品種,調整為廣深偏好的海鮮生蠔。
在經歷了開業(yè)即巔峰的直線下沖,到調整為深圳蠔市場的短暫曇花...最可怕的時候,深圳文和友一大半面積都是空置。
不過在最近,這里又有了新動作。文和友把原來的生蠔海鮮更廣泛偏好的內容,全部換成了長沙記憶的燒烤小吃湘菜,潤園四季變成了長沙笨蘿卜、蠔仔烙變成了楊裕興粉面店…不能說重回巔峰,至少也起死回生。
其實,文和友的起伏無非就是誤會了文化IP和自身的關系,不同于人造景觀和內容,1:1的還原是精髓所在,其本身的定義不同于小馬路或老街道,也不是公園山林自然地,它是日復一日,有人真實生活過的地方。這種沉淀的力量如果靠商業(yè)手段去建立,誰會不問一句投產比?
所以或許,另一個艱難的原因是因為太大了。最早,長沙的文和友是一個品牌店。3000㎡的主力店,但是深圳確實一個20000㎡的小盒子,它的形態(tài)已經無限接近百貨和購物中心的雛形。內容卻單一仍是一個品牌店,于是形似帶來的收益最后也通過神散而流失掉。
這就回到了商業(yè)的經營問題,街巷改造某種程度上是要實現日復一日的生活,和日復一日的經營之間平穩(wěn)的過度和巧妙的升華,要不塌房,就要把商業(yè)改造的動作,從“壘高塔”改成“拼圖游戲”去理解。
一個非重奢回報的商業(yè)樣本,要追求長期主義和持續(xù)高增量是非常難得,現在也很難去做到十年耕耘只問一朝收獲。
所以很多改造,特別是舊改也不必然要一蹴而就,循序漸進,甚至著眼小處蔓延,都有機會。
飛速膨脹的10年后,置身于大部分的購物中心里,你甚至很難分得清你在哪個城市。
標準化是擴張的良藥,也是短兵相見時代的毒藥,于是大家開始重視Marketing,重視內容、角色、社群、Branding…各顯神通的花活,是不是像極了務虛的老街巷。
曾經的商業(yè)地產是家長,要統(tǒng)一商戶貨品成立大家庭一起前進,后來是校長,要招生要升學也要協調家長共同教育培養(yǎng)。
而現在,商業(yè)地產的角色可能只需要是土壤,能給到任何根生長的真實,保持土壤的肥沃但不預設果實。在這樣一個過剩又茫茫然于出路的商業(yè)緩增時代,用長周期的拼圖,去鼓勵另一種大眾商業(yè)力量的生長。
排骨是排骨,年糕是年糕,但排骨年糕才是經典。